4
唐旭尧揍了姜尚一顿,把没能在严末身上发泄完的气一起发泄到了姜尚身上,等众人手忙脚乱地把他和姜尚拉开时,姜尚脸上也开了花,凌宇成和陆燃都黑了脸,为这凌乱莫名的状况。
只有严末一人在鼓着掌:“阿旭啊,这离婚手续没办好是你先提醒的,这离婚手续的字也是你亲自签的,想想你成全了一对璧人,喜大普奔的事,等他们结婚了,他们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都会感激你的。名垂千古的事,你也别怄了,开心点,来,笑一个!”
陆燃黑着脸推了他一把:“你还嫌被揍得不够疼吗?”
有些担心地望向唐旭尧,却见唐旭尧只是淡淡地扔下一句话:“我先回去了!”
转身走了,直接回了家,不是家人住的那个家,而是回了以往和陆然一起住的那套公寓。
刚结婚那会儿两人原本是住在家里,在家里住了半年没到,陆然突然说想搬出去住,想过二人世界,当时他也没想着原因,只是想着两个人住会更方便自在些,就和陆然搬到了这套闲置的公寓里。
陆然不喜欢被人打扰,除了过来收拾屋子的钟点工,家里也没请人做饭。
那时他工作忙,经常忙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回来时陆然已经缩在沙发上睡过去了,第二天早上她又总早早起来给他做早点,品类还是一天一个样的。
明明是习惯赖床天天早上困的睁不开眼的人,却每天强撑着起来给他准备早餐,他在饮食上一向是简单就行,也不喜欢花太多时间在早餐上,也就没让她每天特地起来做,早上起来匆匆洗漱后就赶去上班了,早餐在楼下早餐店里顺带一份也就差不多了。
以往总觉得花大半个小时在吃早餐上是件很浪费时间的事儿,很少会认真陪陆然一起吃顿早餐,后来陆然离开,每天早上醒来,盯着空荡荡的屋子,才开始觉得整个生活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一个人对着空房子越久,这种的不对劲感就越强烈,每天晚上回家看不到缩在沙发上的人儿,床的另一侧始终空荡荡冷冰冰的,早上醒来也没有人轻轻地摇着身子叫他起来吃早餐……很多原本已经习惯了的东西随着陆然的离开慢慢消失不见,时间越长,他越不喜欢踏进这屋子。
刚开始还会盼着哪天回来时灯光是亮的,陆然会像离开时那样悄无声息地回来,只是时间一长,也就慢慢地没再抱幻想。
他已经大半年没回过这边,屋里的摆设还一如陆然离开那会儿,钟点阿姨也还是会每天过来打扫,屋子不会太凌乱,只是没有什么人气而已,没开灯的时候,屋子安静阴森得有些吓人。
唐旭尧隐约记得陆然那时还是挺怕黑的,不太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她那时刚开始是有工作的,只是搬到这边三个月后就辞了职,她说她每天下班回到家天都是黑的,屋里黑漆漆的她一个人不敢开门进去,还怪他没事买那么大的房子。
那会他还特地早下班回去陪了她几个月,只是后来几个大项目要谈,华辰又在准备扩张海外市场,他越来越忙,加班越来越晚,慢慢也就忘了这事,这会儿看着空旷旷的屋子才发现,离婚前那一年,几乎每个晚上都是她一个人独守这空房子。
怕黑也怕独居的她究竟是以何种心情熬过了那一年的?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唐旭尧只觉得心脏拧着发疼,不知怎么的突然特别想她,几乎是本能的,他已经拿出手机给陆然拨了电话过去。
陆然正在洗澡,手机搁客厅里,程朗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她手机响,就扭头对着浴室的方向,高声提醒:“陆然,电话。”
“谁啊?”含糊的声音伴着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你先帮我接下吧。”
“也不怕别人误会。”程朗无奈嘀咕了声,拿起手机,看了眼,没存名字的,本不想接,但看手机一直响,不像那些玩笑电话,就顺道帮她接了下来。
“您好?”程朗问。
唐旭尧没想到这个点接电话的会是个男人,眼眸一黯,一声不吭地把手机挂断了,他认得这个声音,陆然的未婚夫。
————
陆然从浴室出来,看程朗奇怪地盯着她的手机,问:“谁啊?”
“大概打错电话的。没出声就挂了。”程朗应着,把手机扔在了桌上。
陆然过去拿起,点开看了眼号码,盯着那串数字失神了会儿,又把手机扔下了。
程朗看她神色,皱眉:“唐旭尧?”
陆然没应,只是擦着头发,侧头望他:“我热水器还开着,你一会儿洗完记得给我关了,你房间在那头,被子还在柜子里,一会儿自己收拾,我去睡了。”
程朗要来这边出差一周,他不喜欢住酒店,看她这边有空房干脆过来蹭住了。
她看着房子空屋里也静得吓人,也就无所谓让他住进来。
第二天程朗要去谈生意,陆然要去上班,两人不同路,程朗送陆然到地铁口就自己开车先走了。
陆然没买车,她虽然有驾照,却不太会开车,坐在驾驶座上心里会打颤手也会发抖,因此也就一直没买车,平时都是和别人一起挤地铁或者打的,在拥挤的大城市里生活,陆然总觉得挤地铁比被堵在路上要省事的多。
她今天出门早,赶到公司时还没到八点半。华辰九点才上班,这个点还没什么人,却是在公司门口遇到了唐旭尧。
唐旭尧一向很早来公司,这个点遇到他陆然已经觉得意外。
唐旭尧似乎昨晚没睡好,人看着虽然还是淡冷淡冷的,也收拾得干净了,但面容总有些憔悴,眼里布着红丝,似乎一夜没睡,被严末揍得那拳虽然处理过了,但嘴角那一圈淤青还没完全淡去,看着有些狼狈。
“你没事吧?”想了想,陆然还是淡淡问了声。
“嗯。”唐旭尧淡声应着,和她一前一后进了大厅,“怎么这么早上班?”
“今天起得早没什么事就过来了。”陆然应着,走到电梯口,伸手摁了下按钮,想到昨晚那个电话,扭头望他,“对了,昨晚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个头只到他胸口,和他说话时都是微仰着头,灯光落在她平静的小脸上,特别的柔和宁静。
唐旭尧盯着她望了会儿,把视线移开了:“打错了吧。”
电梯门开,率先走了进去。
陆然“哦”了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唐旭尧忍了忍,没忍住,又问:“程朗在你那住?”
“嗯,他住不习惯酒店。”陆然随口应着,眼睛盯着电梯上的数字,看着数字到“3”,回头冲唐旭尧微微一笑,“我先走了。”
转身走了出去。
一上午陆然都在忙着做工作交接,那几个案子已经谈得七七八八了,能不能签约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她手头上除了这几个项目也没什么事忙,中午快去吃饭时,就进严末办公室和他提了下这两天正式离职的事。
意外的严末这次没有劝阻,只是神色淡淡:“嗯,你把工作交接清楚便成。”
在离职申请上签了字交给她。
陆然拿着离职申请出来时许欣看到了,这才知道陆然要辞职的事儿,忍不住皱眉:“陆然,你要离职了?”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还是让办公室其他人听到了,向云云反应最强烈,“蹭”的就跑了过来:“然然,你怎么突然一声不响地就辞职了?难道是……你怀孕了?”
“噗……咳……咳咳……”陆然正喝着水,冷不丁被将向云云的话惊得呛住了,有些狼狈地捂着嘴咳。
唐旭尧这会儿刚过来,一进门就看到她捂着胸口微弯着腰在那咳,浓眉一拧,人就走了过来,手掌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背上,轻轻拍着:“怎么呛着了,没事吧?”
向云云促狭地笑:“唐总好体贴,然然,你就老实招了,这么急着离职,是不是要回家安胎?”
“你别瞎说,没有的事。”陆然赶紧澄清。
唐旭尧捕捉到了另外两个字眼,眉毛都拧成了褶:“离职?”
说话间看到了她搁在桌上的离职申请,伸手拿起,垂眸望了会儿,又放了下去,望向陆然:“一起吃顿饭吧。”
陆然看他也没什么避讳或者不自在的,想想两人也算是和平分手,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因为下午要上班,两人只是在附近找了家餐厅,这还是陆然认识唐旭尧以来第一次在两个人的上班时间里陪他一起吃饭,这么想着心里总有些不对味儿。
“你和程朗什么时候结婚?”点完菜,唐旭尧给她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问道,顺道把茶递给了她。
陆然伸手接过:“年底或者明年吧,家里还没定日子。”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唐旭尧唇角忍不住勾了勾,笑意并不是很明显:“那怎么当初没在一起,反倒嫁我了?”
问完他便有些后悔,望向陆然时果然看她微微变了脸色,他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也戳到了他自己,只是看着她变脸,他竟有些凌虐的快感。
“大概当初瞎眼了。”陆然虽然变了脸色,语气依然是不紧不慢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也听不出有在生气,“对了,到时要给你寄张请柬吗,这礼节的事我也不懂得拿捏,寄了怕别人说我故意的,不寄又得说我太小家子气。”
陆然问这话时是真心在征询唐旭尧的意见,唐旭尧听着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了:“再说吧!”
——————
这顿午饭在不咸不淡的气氛下结束,吃得不算开心,至少对唐旭尧而言,完全算不得开心的一顿用餐,甚至是食不知味的,但陆然似乎胃口不错,饭量都快是他的两倍,以往住一块儿时他还总说她小鸟胃,天天劝着让她多吃点,她没怎么吃得下,如今却是饭量大增了。
唐旭尧看着她意犹未尽地把最后一口饭吃完,脑海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刚才办公室里向云云玩笑的话,问她是不是怀孕的事,想到昨晚半夜接电话的程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般,闷闷地揪着难受。
“最近都吃很多?”刺探的话就这么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对啊,最近胃口比较好。”陆然淡声应着,伸手扯过纸巾,细细地擦着嘴。
“喜欢吃酸吗?”
“……”陆然擦嘴的动作停了下来,奇怪地望向唐旭尧。
唐旭尧突然有些尴尬,却是面色不变地望她一眼,挥手让服务员过来买单。
“我没怀孕。”陆然突然道。
唐旭尧扭头望了她好一会儿:“你和程朗在一起多久了?”
“没多久。”
“你爱他吗?”
唐旭尧问这个问题时是盯着陆然眼睛看的,声音很低沉,语速柔缓,听着隐约有些不同。
陆然抬眸望他:“目前不算爱。”
“那你还嫁?”
“你当初不也娶我了吗?”
陆然回这话时语气很轻松,甚至是带了些玩笑的性质,回完便见唐旭尧正紧紧盯着她,微抿着唇。
“陆然。”他叫着她的名字,“你恨我吗?”
陆然忍不住笑了笑:“没什么好恨的,我自找的。”
停了停,望向他:“在我们领证第二天,你带我去你朋友那,他们一个个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和陆燃,当时我就能感觉出点什么来,后来陆燃一直在向我们两个敬酒,不停地给自己灌酒,你沉默着一次次地抢走她的酒杯,其他人在一边或沉默或低声地劝她,只有我一个人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谁留意到我或者也稍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那时我就觉得,我不属于你们的世界,只是人没摔过跟头,总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我以为总会好的,没想到只有更糟的,从来就没有最糟。”
唐旭尧望着她的眼神揉入了一丝复杂,许久才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陆然笑:“算了,是我自己性格的问题。”稍微有个性一点的人那种时候大概也甩手走人或者回去后找唐旭尧闹了,她那时却什么也没做,只是郁郁寡欢了一晚上,晚上回去时唐旭尧抱着她在她耳边低低地向她道歉,他总能体贴得让她觉得生活还是美好的。
唐旭尧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朝她望了许久,等服务生过来结了帐,和她一起离开,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在等电梯时,唐旭尧才掂量着开口:“陆然,如果说我已经爱上你了,很早以前就已经爱上了,你还会愿意嫁给我吗?”
陆然扭头望他,忍不住一笑:“不会。”
“为什么?”
“因为没可能啊。而且我也不想两次都吊死在同一棵树上。”
陆然应完,转身进了电梯,和唐旭尧没再交谈,电梯在三楼停下时才和他道了声别,回了办公室。
因为她是和唐旭尧一起去吃饭的,回来时不免被办公室其他人调侃秀恩爱什么的。
两人离婚的消息谁也没有向外人提过,陆然不知道唐旭尧没有澄清是为了什么,想着她过两天也离开华辰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就没刻意去澄清,任由其他人调侃,她自己回了座位。
严末也刚好吃完饭回来,手在她办公桌挡板前敲了敲:“下午有个广告拍摄,你也过去帮帮忙。”
说完就回了办公室。
陆然对于严末总抓她去片场当劳力的行为很是不喜欢,但拿人薪水的,责任心作祟,下午还是默默地跟着她去了片场。
下午要拍的广告是国际知名香水LC的一个中文广告。广告不是新视界拿下的,是华辰广告签下的。
华辰广告在业界的知名度一向高,即便和新视界合并并改名华辰新视界,广告商看中的还是华辰广告的品牌,新视界不过是蹭大腿沾了光。
广告导演是陆燃,陆然到了片场才知悉。
唐旭尧和唐宁宁也都在片场。
远远看到这些人都在,陆然突然就不太想过去了。
严末察觉到陆然脚步的迟疑,低头问道:“怎么了?”
陆然停了下来,扭头望他:“严末,你故意的吧?”
严末一脸莫名:“故意什么?”
陆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抿了抿唇:“没什么。”
远远看到原本坐在摄像机旁的陆燃站起身,走向刚走到门口的唐旭尧,然后手自然而然地挽上唐旭尧手臂,拉着他往摄影设备那边走。
陆然收回视线:“我先回去了,伊莎的一会儿来签约,我过去看看情况。”
严末伸手拉住了她:“陆然,你躲什么?还爱着唐旭尧?”
陆然手一转,抽回了手,坦然望着他的眼睛:“还有感觉。”
严末唇角有些嘲弄地勾起:“既然还有感觉,你这么急着离婚嫁人做什么?”
“唐旭尧当年娶了我的时候你觉得他有过得很糟糕吗?”
“我看他过得挺幸福。”
“所以啊,我嫁给别人就未必不幸福。我和程朗在一起比和唐旭尧在一起开心,就这样。”
陆然转身离开。
————
唐旭尧在陆燃手挽上来时已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来,走向嘉宾休息区。
LC的中国区总裁田健就在边上坐着,他今天过来明面上是监管整个广告拍摄,其实也就是陪现在的女朋友、LC广告的现任代言人陈夏过来拍广告。
华辰平时和LC在业务上的合作比较多,唐旭尧和田健也曾是同学,礼节上应该过来看看。
唐旭尧刚在田健对面落座,严末便也走了过来,和田健打了声招呼,很是惋惜地道:“本想着拉陆然过来现场帮帮忙,没想着人刚到扭头就走了。”
唐旭尧突然扭头,望向门外,远远还能看到陆然的背影。
严末一边歪着头倒茶,一边凉凉地道:“刚陆燃挽着你时挺亲密的嘛,打算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陆燃抓起一个苹果塞他嘴里去了,脸有些沉:“严末我哪里得罪你了你直接说就是,总阴阳怪气地拿我消遣你到底想干嘛?”
唐旭尧没理会两人,歉然冲田健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过去一下。”
站起身,经过严末身侧时,也不知道有意无意,唐旭尧起身时手肘不小心撞到了严末眼角眉骨,似乎撞得还不轻,严末闷哼了声伸手捂住了眼睛,对着唐旭尧就想开骂,唐旭尧已朝陆然快步追过去了。
他脚程虽快,但毕竟隔着段距离,等他追到那边时,陆然已经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唐旭尧赶紧给她电话,电话很快接起。
“陆然,我今天只是过来见见LC的中国区负责人,谈生意的事。”唐旭尧解释。
“嗯,你慢慢谈。”陆然淡应,挂了电话,回了公司。
伊莎已经派人过来签约,AE那边负责签约就行,其实也没陆然什么事,只是她闲得无聊,也怕对方还有修稿意见,也就跟着进去一起讨论了会儿,签完约出来时已经将近五点,严末已经从片场回来。
陆然看到他捂着右眼回来,脸色扭曲得古怪,忍不住问:“严总,您怎么了?”
“走路不小心撞墙了。”严末语气不太好,应完便回了办公室。
陆然奇怪地冲他背影望了眼,也没去在意,开了电脑想要继续把手头的工作做完,人刚坐下,门外便传来脚步声,“嘚嘚嘚”的高跟鞋声,优雅而有节奏,从门外由远而近,想忽略也忽略不得,陆然就抬头往门口望了眼,脸上的神色不自觉地凝住。
陆然这辈子只怕过一个人,她的前婆婆,黎芷琴。
陆然望着迎面走来的女人,脚像是生了根般杵在原地动不了。
黎芷琴是个美丽而有魅力的厉害女人,陆然从不怀疑这点。
除了本身的优雅美丽,她的举手投足间本身就带了一股女强人的凌厉,甚至在望着她时总带了股上位者的盛气凌人及不屑。
陆然嫁给唐旭尧之前不知道他有这样一位美丽厉害的母亲,嫁给他之后才发现,这样美丽厉害的母亲她招架不住。
黎芷琴也看到了她,高冷的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踩着优雅的步伐,“嘚嘚嘚”地来到了陆然近前。
“妈……”几乎是本能的,在她凌厉的眼神下陆然已经不自觉地打了声招呼,早忘了她已经和唐旭尧离婚的事。
黎芷琴望着她,化着精致唇妆的小嘴勾起一个弧度:“陆然?你果然在这……”
笑容却突然一冷,手掌突然扬起,在陆然还没反应过来时,“啪”的一声响,陆然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响,左脸也火辣辣地烧着疼,头已被她那一巴掌扇得歪到了一边。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蒙了,一个个惊在了当场。
严末几乎第一时间从办公室冲出来,看到被打得头歪向一边的陆然,脸色一变,过去扶住她,望向黎芷琴时脸色很沉:“阿姨,你这是在干嘛?”
焦急地低头望向陆然,陆然侧垂着脸,耳边“嗡嗡”地鸣,她自懂事以来只被人打过两次,第一次是被黎芷琴打的,第二次也就是这次,还是被黎芷琴打的,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以这种近乎羞辱的姿态打了下来,可笑的是她甚至连原因都不知道。
两年没见,她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见面礼,手快得她猝不及防。
她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只觉得火辣辣地烧着疼,她试图站直身挺直背脊望向黎芷琴时,眼前也一片雾花花的看不清,黎芷琴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打得她整个都晕乎乎的懵了,只知道摇晃的身子被一只手扶住,然后听到严末冷声质问黎芷琴。
黎芷琴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听到“啪”的一声响,一本被揉得发皱的杂志被扔在了她面前。
耳边是黎芷琴冷傲的指责:“你看看她干了什么好事,还嫌不够给唐家丢脸吗?”
在一边围观的同事都拉长了脖子往这边看,严末大手一挥:“下班下班,不下班还看什么看。”
众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赶紧着离开,一个个走到门口便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唐旭尧,冷着一张俊脸,行色匆匆,也不敢说什么,一个个小声打了声招呼“唐总”“唐总”后赶紧离去。
向云云在黎芷琴给了陆然一巴掌后,偷偷地打电话给林江涛通知了唐旭尧。
唐旭尧几乎在林江涛和他说起这事儿时就赶着下来了,穿过快步离去的人,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陆然办公桌前的黎芷琴,以及捂着半张脸的陆然。
陆然头发有些凌乱,大半张脸被凌乱披下的头发和手挡住,只露出一双迷蒙的眼眸,有些茫然地盯着这一切,似乎还没从这突然变化中完全回过神来。
唐旭尧脸不自觉一沉:“怎么回事?”
说话间已经来到陆然近前,一只手环住她的肩,一只手拨开她的头发,看到了她红肿的半边脸时,黑眸陡地沉了下来:“妈,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黎芷琴语气也不太好,夺过严末手中拿着的杂志,扔在桌上,“你看看她干的好事!既然事业上帮不了你,那就安安分分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孩子生不出来不说,就这么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两年,还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还闹到媒体上去了,这唐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唐旭尧垂眸望向她扔在桌上的杂志,随手翻了翻,在看到陆然和程朗的照片时停了下来。
从衣着和背景来看,照片是那天陆然陪着程朗去会所见朋友被拍下的,还是在包间里,程朗亲昵地握着陆然的手。
文章配的标题粗鄙不堪,“密会情郎,华辰太子爷唐旭尧疑被戴绿帽。”,下面文章用了大篇幅介绍两人前两天刚在公司承认是夫妻关系,随后记者即拍到唐旭尧妻子陆然和其他男人半夜在私人会所出双入对,而此男人并非唐旭尧本人。
从报导看,因唐宁宁那天的口误,唐旭尧已结婚的消息被人捅到了网络上,陆然的照片也是被悄悄附了上去的,只是因为平时华辰和唐旭尧一向低调,最近几天某天王被爆吸毒的消息占据了各大八卦头条,这件事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浪,即便是现在这篇唐旭尧被戴绿帽子的新闻刊登出来,目前来看也不是多大的反应,至少在门户网站还没被炒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让黎芷琴发现这篇报导的。
黎芷琴平时最看重的就是整个唐家乃至华辰的声誉,如今闹出这样的新闻来,无异于在整个唐家和华辰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唐旭尧只是简单地扫了眼,嗓音冷了下来:“谁胡编乱造的东西。”
“啪”的一把合上了,望向黎芷琴:“你就为了这种不入流的报导特地过来兴师问罪动手打人?你还真当自己是皇太后了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唐旭尧是突然暴喝出来的,手抓着那本杂志狠狠摔在了桌面上,声音很大,黎芷琴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唐旭尧虽然平时对她不算热络,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冲她发过火。他对她这个母亲该有的尊重一直都有的。
她一时有些怔,冷艳的脸上面色却越发地沉,唐旭尧却没理会,拉住陆然的手腕,拖着她绕过她,往他的办公室而去。
陆然至始至终都没插上话,只能踉跄地任由唐旭尧拉着走。
他的手劲不大,却握得很紧,陆然抬头望向他侧脸时,明显能感觉到他侧脸的紧绷,他就这么紧绷着脸拉着她进了他办公室,然后推着她坐在沙发上。
“先坐会儿,我去拿点冰块。”
朝她交代完,唐旭尧转身进了里间的休息室。之前长期加班的缘故,他让人在办公室里置办了个房间休息,后来陆然不在,他更懒得回那个家,除了偶尔回唐家,他大半时间都是在这边休息。
休息室有冰柜,唐旭尧勉强从冰柜壁上刮下小袋冰来,用保鲜袋裹着出来,在陆然面前半蹲下身子,一只手拨开她垂下来的头发,拉开她的手,手掌握着冰袋敷往她被打伤的左脸,至始至终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陆然也没有说话,冰袋触到脸颊时她瑟缩了下,然后伸手想接过他掌中的冰袋:“我来吧。”
唐旭尧一言不发地把她的手拉了下来,盯着她白皙的脸上红得有些淤青的手掌印,语气不太好:“她要打你就傻愣愣地让她打了?”
陆然有些怔,望了他一眼:“要不然要怎样,她打下来时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要不然你替我把这巴掌还给她?”
陆然又补了一句,她说这句话时依然是心不在焉的语气,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着不像在开玩笑,唐旭尧忍不住抬眸往她望了眼,陆然也坦然地望着他,平平静静的。
唐旭尧把视线从她眼睛里移到她脸上,盯着那处的红肿,声音有些低:“这是她第几次打你?”
“第二次。”陆然声音淡淡的。
唐旭尧的动作顿住,望向她:“第一次什么时候?”
“我流产那次。”
陆然说完时已经侧头避开了他的手,伸手捂着被冰块捂得有些冰的脸,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唐旭尧蹲在原处没动,扭头望她,声音低低的:“怎么没和我说?”
那次他在海外出差,刚到纽约,一下飞机就收到她流产的消息,虽是马上连夜赶了回来,却已经过了一天,她没提过脸上也看不出红肿来。
陆然对唐旭尧的问题只是自嘲一笑:“那时傻啊。想着都是一家人她只是气过头了不想撕破脸也不想让你难做人,过了就算了,她那几天也还算蛮照顾我的。”
陆然说完忍不住勾唇,没再说话,只是拉下了他捂着冰袋的手。
“我回去了。”
说完已起身,往门口走去,刚拉开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黎芷琴,也不知来了多久,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脸色不太好就是了,望着她时眼里总带着些惯有的高高在上。
陆然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唐夫人,我和您儿子已经离婚了,就算杂志上刊登的照片里我和我男人在滚床单,那也没你们唐家什么事儿呢。”
停了停,陆然抿了抿唇,有些歉然:“所以您打错人了!”
手冷不丁抬起,照着她美丽的左脸,眼皮也没眨,手就用力掴了下去。
“还您的!”
陆然说这话时声音依然软软糯糯的很平静也很好听,打完就收回了手,不紧不慢地往电梯走去,也不管身后的动静,只是一声不吭地摁下电梯。
上电梯时眼角瞥见唐旭尧办公室门口,盛怒的黎芷琴被唐旭尧扣着肩强行推回了屋里,然后唐旭尧追了过来,却慢了一些,严末在楼下等着陆然,看到她出来,明明看到唐旭尧,还是愣是扯着把她塞进他的车里走了。
“你没事吧?”严末一扭头就看到她红肿的左半边脸,皱了眉,问道。
陆然轻轻摇头,指了指前面路口,“你还是回去看看你阿姨有没有事吧,在那里停车就行,谢谢。”
“她怎么了?”
“我还了她一耳光。”
车子随着她落下的话音而狠狠震了下,陆然扭头望他:“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严末定了定神,“你还真敢!”
“唐旭尧我都不要了我还管他妈干嘛呢。”
陆然说完这话头倚着车窗闭了眼,窗外的夕阳穿透车窗落在她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缘故,素来平静淡雅的小脸上有些落寞。
严末看着她时眼神有些复杂,却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其实我挺后悔打了她的,我叫了她两年妈。”
陆然说这话时依然没有睁开眼,阳光有些刺眼,车里气氛有些闷,只是幽幽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种沉闷。
陆然摸索着拿过手机,随手接起:“喂?”
“然然啊。”慵懒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幽幽传来,熟悉的音调让陆然整个身子忍不住一颤,倏地睁开眼。
“三哥……”陆然原本淡漠的嗓音瞬间变得有些异样,像是心虚。
“在国外过得滋润不?”
“挺……挺滋润的。”
“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没……没啊,我这几天办完手续就回去了。”
“好的,记得把你那些学位证毕业证护照出入境证明国外实习证明工作证明一起带上哈,结婚证什么的就免了。”
挂了电话。
严末扭头望陆然,却见她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有些茫然无措,忍不住软声问道:“怎么了?”
陆然回过神来,唇角动了动,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什么。”
似乎不想多说,严末也就没追问,带她一块去吃了饭才送她回去。
车子在她住的小区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陆然真诚地对严末道了声谢,拉开车门下车,一只脚刚落地,眼角余光瞥见停在前面的黑色卡宴,熟悉的色调和车牌号让她不自觉一僵,手下意识摸向红肿的左脸,几乎本能的,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顺带把车门甩上了。
“麻烦调头!”陆然扭头冲严末道,声音有些急。
严末车子还没熄火,她在他公司上班将近两年,说话总不紧不慢的特别从容,从没见她这么急过,忍不住侧头往前面的车子望了眼,恰好看到车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警服戴着警帽的男人正从车里下来,手握着车门一甩,高大的身子就往这边走来,神色冷峻,即便坐在车里,严末依然能感觉到对方强大的气场。
严末不知道陆然怎么得罪了警察,也没时间多问,迅速踩下油门,车子和男人擦身而过,陆然佯装侧头与严末说话,垂下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
车子安全驶出去后,严末往后视镜望了眼,看到男人上了车,开着卡宴追了过来,下意识加快了速度,不忘扭头问陆然:“你犯啥事了?怎么得罪警察了?”
“比犯事儿严重多了。”陆然低声道,手机在这时响起,熟悉的号码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起。
“不用逃了,我知道是你。”
开门见山的话让陆然不自觉轻咬唇,低低叫了声“三哥”。
“我有点急事要去朋友那儿,再给我一晚上,明天我全部向您交代清楚行吗?”陆然低声要求。
“等你准备好找人串供吗?”依旧是不冷不热的嗓音。
“三哥,我只是现在没做好心理准备。”陆然的声音有些低,话中的落寞让对方语气缓了下来,“想清楚了给我电话。”
“嗯,谢谢哥。”陆然轻应,挂了电话,鼻子有些酸。
严末扭头望她:“你家人?”
陆然轻点头:“嗯。”
“既然是家人怎么跟做贼似的不敢见?”严末问。
“做错事了。”陆然声音有些低,手指轻触了下依然红肿着的左半边脸,没再吭声。
她是真不敢让家里人看到她现在这模样,怕他们担心,自己任性不知轻重是一回事,但到底还是怕家里人担心的。
陆然怕她三哥会不会在她家门口蹲点,没敢再回去,让严末送她去了谢淼那儿。
谢淼还在家写稿,刚开门便看到了她脸上的红肿。
她肤色白皙通透,鲜红的巴掌印在上面红肿得刺眼。
“脸怎么了?”谢淼盯着她脸上的红肿,声音有些沉。
陆然没瞒她,也瞒不住:“被人打了。”
“我看到了,谁打的?”
陆然沉默了会儿:“我前婆婆。”
“你不是都离婚了吗?她为什么打你?”两人是这两三年才认识的,因为写作结缘,刚好又都是程朗的朋友,也就慢慢从网络走到了现实中,谢淼隐约是知道陆然结过婚的,只是她从不提起,她也就没追问过,却没想到平静了两年的陆然今天被前婆婆打了。
陆然也没想到,一见面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份礼。
“觉得我给他们家丢脸了吧。”
对于谢淼的问题,陆然只能这么回答,想到下午的事,以及她扔在桌面上的杂志和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的三哥,也不知道网上是不是炒起来了,忍不住走到谢淼电脑前,打开网页,直接在百度里输入华辰、唐旭尧,网页很快跳出来,她和他的新闻在百度首页最近消息里就出现了,但似乎被人处理过了,所有照片都被撤了。
陆然点了几个新闻网页,链接打开都提示该网页不存在,许多论坛帖子也提示帖子已被删除或者隐藏。她又试着搜了搜“陆然”“华辰少东”等等关键词,虽然在百度收录页里还显示相关搜索项,但几乎所有的新闻网页都提示网页不存在或者删除,也不知道是不是唐旭尧让人给处理过了,效率倒是挺高。
陆然正想着这事,唐旭尧电话就打了过来。
陆然不太想接,下午当着他的面甩了他妈一巴掌,面对起来总还是微妙,从下午她离开,他已经给她打了不下十个电话,大有她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陆然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有事吗?”
“你现在哪儿?”唐旭尧问,似乎在开车,陆然隐约听到风声和汽车鸣笛声。
“在我朋友那儿,有事吗?”
“脸好点了吗?一会儿记得涂点消炎药,明天再用热水热敷一下吧。”
陆然沉默了会儿:“你妈没事吧?”
唐旭尧那边也静了会儿:“你打都打了,还管她有事没事。”
陆然没接话。
唐旭尧又继续道:“陆然,你是故意的吧。”刚被打那会儿都没反抗,情绪稳定下来了反倒才反手来了一巴掌。
“对啊。”陆然承认得干脆,语气淡淡的,“我没事打你妈干嘛,我要真这么受不得委屈那两年你家早鸡飞狗跳了。我就是不想给自己退路了,撕破了脸谁也不用对谁心存幻想了,也当给我爸妈出口气好了。”
唐旭尧沉默了下来,从车窗外灌进来的风压着衣领窜了进来,在肌肤间流窜着,生冷生冷的。
深秋的深夜已经带了些寒意。
猜到是一回事,听着她平静地承认却是另一回事。
陆然是那种心思很简单的人,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唐旭尧一直以为他已经很了解陆然,直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对陆然其实并不是很了解。
两年前她一声不吭地留下离婚协议书,走得没有丝毫留恋时,他才发现,他不了解陆然。
两年后她平静地让人把法院传票寄到他手上,平静地和他签字离婚,甚至出其不意地当着他的面甩了他母亲一巴掌,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却每一次都让他不得不再次承认,他真的不了解陆然。
她说她是个很认真的人,她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她现在默默地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她到底有多认真,也有多决然和干脆。
“我先挂了,要去处理一下脸。”陆然淡漠的嗓音让唐旭尧稍稍回过神来,却没等他说话,陆然已经挂了电话。
唐旭尧没再打过去,他知道打过去陆然也不会接的,她甚至连明天都可能不再来公司,然后换掉电话号码,换掉所有与他有关的一切。
她会这么做的。
唐旭尧从没有这么笃定过,也从没这么逼自己承认,他和陆然的牵绊正在一点一滴地消失。
唐旭尧唇角自嘲地牵了牵,掌中的手机一甩,扔到了副驾驶座上,脚下油门用力一踩,车子像脱缰的野马,融入不算忙碌的车流中,在车流中左突右闪,风从大开着的车窗吹刮着脸,原本在前面的车一辆辆地被超越被远远甩在身后,飙车的快感并没有让他心底的烦郁消散,心头反倒越发地沉重和空荡荡的。
他回到家时已快十二点,一家人还没睡,他的父亲唐越笙拿着报纸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看,唐宁宁也一声不吭地盯着电视,黎芷琴也在盯着电视,被陆然甩了一巴掌的脸上还有着明显的红肿,对于她而言,那一巴掌带来的不是疼痛,而是颜面扫地,自尊的受伤比肉体的受伤要严重得多,何况当时陆然甩她这一巴掌时是当着唐旭尧整个秘书团的面,多少人在看着。
屋里的气氛很沉闷,甚至是压抑。
唐旭尧没打招呼,只是往大厅望了眼转身就要上楼。
唐宁宁偷偷扭头往唐旭尧望了眼,只见他好看的脸上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看着心情似乎也不太好,忍不住又偷偷往黎芷琴望了眼,没敢说话,下午的事她事后也听说了,心里还真不是滋味,任何一个当儿女的听到自己的父母被人打了,哪怕打人的人是自己的亲人,总还是心疼自己父母的。
“去哪儿了?”黎芷琴终于出声,冰冷美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扭头望唐旭尧,只是脸疼的缘故,说话总没像之前那样中气十足。
唐旭尧没应,脚步没停。
“去找那个女人?”黎芷琴终于扭头望他,也不恼。
唐旭尧停下脚步,长长呼了口气,扭头望她,定定盯着她的眼睛:“是。”
“我和她离婚了,终于离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您是不是该去放几筒烟火庆祝庆祝了?”
唐旭尧说到后面时声调突然拔高变急,沉冷怒极的声音让唐宁宁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长这么大还从没见唐旭尧发过这么大的火。
黎芷琴也被吓了吓,只有唐旭尧父亲面色不动地翻着报纸,一句话没说,像没注意到周遭景象般。
黎芷琴看唐越笙没反应,把对陆然对唐旭尧的怒气转嫁到他身上,一把扯过他手中的报纸,揉成一团:“不是十天半夜不见人影就是一回家就只知道看看看,你看看你的好儿子。”
唐越笙慢条斯理地扶了扶眼镜,望了她一眼,扭头望向唐旭尧:“陆然没事吧?”
唐旭尧面色稍霁:“没事。”
唐宁宁有些不满:“爸……从妈回到家里到现在怎么就没见你关心她一下,她也被打了。”
唐越笙往黎芷琴望了眼:“要我说她被打了活该!”
黎芷琴微微变了脸,手中的报纸一扔:“是,我活该,我就不该整天想着怎么让你们唐家光耀门楣。”
甩下报纸,转身回了房。
唐宁宁不悦:“爸,哥,你们真过分了,妈是做得不对,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说完赶紧上楼去安慰黎芷琴。
唐旭尧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在沙发上坐下。
唐越笙望向他:“真和然然分了?”
“嗯。”唐旭尧轻应了声,头靠着沙发,盯着天花板,“那天看她那样,不忍心,逼着自己把字签了。”
“我从没有后悔娶她,却一直在后悔签字离婚了,我应该先拖着的,拖到她回心转意。”
唐旭尧说完忍不住一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望向唐越笙:“你这次回来几天?”
唐越笙和黎芷琴感情不像外界以为的那么好,黎芷琴太过强势,控制欲有时强到他无法忍受,四年前和黎芷琴大吵过一架后干脆自己调外地分公司去了,这几年在家的时间不多,偶尔回来个一两天又出去一两个月才回来。
“明天就得过去了。”
唐旭尧皱眉:“又这么赶?爸,您还是调回来吧,这个年纪也该好好享福了,你和妈都几十年夫妻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低个头认个错也就没事了,别闹得跟仇人似的。”
“嗯。”唐越笙含糊应着,往楼上努了努嘴,“还是去看看你妈吧,被你气得不轻,再怎么样总还是你妈。”
唐旭尧点了点头,坐了会儿,这才上楼。
黎芷琴在房间里,坐在化妆镜前,哭倒是没哭,只是冷着一张脸,唐宁宁在一边安慰着。
她骨子里的冷傲让她即便是满腹委屈,也不会轻易掉泪。
“妈。”唐旭尧敲了敲门,叫了她一声,声音和刚才相比缓和了一些。
黎芷琴冷着脸没应。
唐旭尧也没在意,只是站在门口,背倚着门槛,抬头盯着天花板,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有些落寞萧瑟。
在陆然离开之前黎芷琴从未看到唐旭尧露出过这样的神色,陆然离开的这两年他偶尔会这样,盯着一处失神,侧脸萧瑟。
黎芷琴看着心就软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阿旭,不是妈非要拆散你们,只是陆然和你是真的不合适,人太娇气,对外不能像小燃那样处事圆滑,帮衬着你,事业上也不能向陆老孙女那样能给你助力,反倒事事需要你照顾着,像你这样的身份,扛着那么大的一个企业,身边没个能分担的人不行。”
停了停,看唐旭尧没动静,又继续道:“当初我原是以为你要娶的是小燃,她家世虽然比不上我们家,但人有能力,交际手腕了得,有她帮着你至少不会这么累,没想到你带回来的却是个同名同姓的陆然。我那时还想着即使你和小燃没缘分,和陆老家联姻也还是不错的,陆老家是当地名门望族,财力雄厚有人脉名声也好,和我们家也门当户对。那时陆老本来也是有这个联姻的打算的,当初还是他和我提的这个事,结果全被你带回来的陆然给打散了。”
唐旭尧唇角勾了勾,也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在哂笑,他微微侧头,望向黎芷琴:“陆老孙女儿现在可还单着呢,您这么巴着和他们家套关系,倒是想办法让人家心甘情愿再把孙女儿嫁过来啊。”
“你怎么就知道陆老孙女儿还单着了?”唐宁宁接口,对唐旭尧以这样的语气和黎芷琴说话多少有些不痛快。
“听说的。”唐旭尧淡应,站直身,从西装裤兜里掏出一支消炎软膏,抛给唐宁宁,“一会儿给妈脸上涂点,省得明天肿起来了,我先回房了。”
转身回房了,却一夜没睡着。
陆然也一夜没睡着,她从挂了唐旭尧电话开始就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还把睡在一边的谢淼吵醒了。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谢淼打着哈欠问,“还在为你前夫苦恼呢?”
“也不是吧。”陆然双手交叠着压在脸下,眼睛黑亮黑亮的没有睡意,“就是觉得烦。”
“我还真没想到你前夫竟然是唐旭尧。”谢淼说起这事时还是一脸若有所思,这种若有所思的神色从她挂了电话说起她那段婚姻,提到唐旭尧时就开始了。
陆然叹了口气,缩着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我也不知道我会嫁给他。我和他中途有四年是完全没有联系的,我都要决定忘了他了,然后突然又遇到了,他那时对我是真的好,大冬天的看到我站在他们电台门口等他,他会一边骂我一边脱下外套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带怀里带。”
说完陆然忍不住一笑,感觉眼睛有些湿湿的,深秋的夜里实在不适合回忆。
她不是喜欢感伤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秋意特别浓,总有些萧瑟的味道,关着灯缩在被窝里听着窗外的风声,心里会特别的堵,眼睛也湿湿的难受,某些记忆像电影快镜头般,浮光掠影地从眼前划过:
“陆然,注意向右看齐!”
“伸脚要快,再来!”
“声音不够响亮,反应太慢,重来!”
“手不够快,动作拖拉!重来!”
“肩膀收太紧,放松!”
“怎么又是你?腿绷直,脚尖下压,脚掌与地面平行!”
“陆然,出列!把这个动作重复十遍!”
“……我不练了!”
“二十遍!”
无波无澜的嗓音,年轻的她绷着脸继续往宿舍走。
“绕着操场加跑十圈!”
“陆然,别任性,这里是军营,军训表现要计入学分中。”
“我不要学分了。”
“别胡闹!”
“我没胡闹。老师,我要退学,回去考雅思出国念。”
“就你这样的就是到地球外一样会被遣散回来!”他走了过来,“吃不了苦受不得委屈性子高傲听不得意见做事有头无尾还自以为是,除了一辈子在家当大小姐让人供着还能干什么。”
“你……跑就跑。”
“操场,十圈。”
“唐教官,大概大概就算了,毕竟只是学生,又是女孩子的,也别罚太狠了。”
“张老师,这里是军营。”
……
“唐教官,我看她好像挺不住了,这大太阳的,也跑了五圈了,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
“这是军营。李教官,你先带大家列队去食堂吃饭吃饭。”
他跑了过去,小跑着与她保持步调,两道身影被大太阳浓缩成了一团:“坚持得住吗?”
“你要收回成命了?”
“不是。还剩三圈,继续!”
“……”
“两圈。”
“够了,先回去休息!”
“我会跑完!”
她拖着似是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地,直到走向第十圈终点,后脚刚踏到终点线,身子一软,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陆然!”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
治疗白癜风最好的药膏治疗白癜风最好的中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