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紫禁城铜缸深夜嗡嗡作响,弘治皇帝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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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紫禁城内广场和重要的宫殿门前,有很多鎏金的大铜缸,这些大缸平日里用来储水,以作防火之用。人们俗称为“吉祥缸”“太平缸”或“门海”,也就是讨个好彩头,说门前之水犹如汪洋大海一般,可以镇火消灾,确保太平无事。宫内的大多都是木结构建筑,防火非常重要,因此有专人负责管理这些大缸。到了隆冬时节,还要在铜缸外套上一层特制的棉套,上面再加上厚厚的缸盖,同时,底部的汉白玉石基座里还要烧炭加温,名曰“熏缸”,通过双重保暖措施防止缸中存水结冰。

却说大明弘治年间,有一天深夜,孝宗朱祐樘正在乾清宫内批阅奏章,没看几本,就觉得头昏眼花,耳鸣阵阵。只听得门外的铜缸似乎嗡嗡作响,一声高过一声,直传入耳中来,震得他头疼欲裂。不一会,似乎又有人声低语,含混不清。突然,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冤枉啊——”,在万籁俱寂的宫禁之夜里,这声叫喊伴随着铜缸的嗡鸣不禁让人汗毛倒竖,脊背发凉。朱祐樘大惊失色,叫道:“来人!”几位近侍太监应声来到面前。朱祐樘颤抖地说道:“你们几个可曾听到铜缸作响?有人喊冤?快去探查看回报!”

太监们其实也早已听到,于是领命出去查看。他们壮着胆子转了一圈,四处搜寻,发现除了铜缸作响之外,也没有别的异事。再细听之下,一个老成的太监终于分辨出了声音的来源,心里稍微有了底,便回奏道:“万岁爷请宽心,小的们细细打探过了,这铜缸作怪声,似为太监何文鼎自述冤情,别无他异。”

“何文鼎?”朱祐樘眉头一皱,他记起来了,这是刚刚被杖死的一个太监。

何文鼎,浙江余姚人,少时读书刻苦,能诗会文,但是参加科举却屡考不中。眼看年纪渐长,却未有半点功名在身,于是狠下心来,斩断命根,入宫做了太监。此时正是弘治年间,历史上有名的怕老婆皇帝朱佑樘在位。朱佑樘的后宫只有张皇后一人,没有其他任何嫔妃,由于张皇后独占内廷,专宠后宫,她的家人也跟着加官进爵,飞黄腾达起来。尤其是两个兄弟张鹤龄、张延龄分别被封为寿宁侯、建昌侯,权势显赫,随意出入宫禁,妄自尊大,多有不法之举,何文鼎内心十分厌恶他们。

且说有一年元宵节,张氏兄弟入宫观灯,弘治帝亲自设宴款待他们,喝了一会酒,朱祐樘突然内急,起身要去上厕所,便摘下帽子交给随侍的小太监。二张见皇帝走远了,便相互使个眼色。张鹤龄心领神会,起身一把从小太监手中抢过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吓得小太监慌忙下跪,连说死罪死罪。张延龄也不甘示弱,“小弟我也要过把皇帝隐!”一边说一边抢过哥哥头上的皇冠,戴在自己头上。二张兄弟争相戴着皇冠取乐,无礼之极,侍从畏惧张皇后权势,敢怒而不敢言。

又一次,张延龄在大内喝醉了酒,竟然色胆包天,奸污了一个貌美的宫女。何文鼎见了,怒火中烧,拿起大金瓜蹲守在屋外,只等张延龄出来便给他当头一击。遗憾的是,太监李广偷偷给张延龄通风报信,让他从旁门跑了。次日,何文鼎上疏,要求皇帝严惩二张兄弟,以肃清宫禁。可是,懦弱的弘治皇帝却始终偏袒这两个小舅子,对于何文鼎的上疏极为震怒,他认为一个小太监竟然敢弹劾皇亲国戚,一定背后有人指使,遂命锦衣卫将他拿下,并拷问幕后主使是谁。

何文鼎道:“的确有二人主使,但你们却拿他不得!”

“哦?”审讯官来了兴趣,“究竟是何人?”

“孔子、孟子也!”何文鼎的话掷地有声。这二人的确拿不着,锦衣卫只好奏请皇帝处理。朱佑樘得知何文鼎抬出二位圣贤,龙颜大怒,定要从重处治,御史黄山等人竭力营救,但都无济于事。不久,何文鼎被张皇后命人杖死于海子(西苑太液池)。

朱祐樘吃了这一吓,回想起前因后果,慢慢冷静下来,自知理亏,内心颇不安宁。当时正好清宁宫(今南三所)遭遇火灾,刑部主事陈风梧借天灾示警,力陈何文鼎之冤,弘治帝顿时感悟,决心为其翻案,特命以礼收葬,并亲为御制祭文,隆重治丧。当时有人作诗凭吊曰:“外戚擅权天下有,内臣抗疏古今无。”

也有人说何文鼎并没有死。据《徐襄阳西园杂记》载,弘治初年元宵节,张氏兄弟入宫观灯,通宵不出。有一日,天色将晚,何文鼎手执金瓜,潜藏于东华门内,二张毫不知情,突然遭到迎头痛击,几乎吓破了胆子。回过神来之后,立即入见弘治皇帝,伏地恸哭,诉说太监何文鼎无故打人。弘治帝大惊,急派锦衣卫将何文鼎捉来,当面责问:“你是何人,竟敢羞辱皇亲?”

何文鼎面无惧色,从容应对:“二位皇亲入宫宴乐,彻夜不出,如果出了什么乱子,江山社稷该当如何?这金瓜,乃祖宗留下以击乱臣者,奴婢打死他,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弘治帝一开始非常愤怒,听他说了这番话,也觉得颇有道理,只罚他安置南京闲住,以示薄惩。《吾学编余》还记载了一个版本,说当时二张兄弟偷偷揭开皇帝的帷帐,向内窥视,欲行不轨。何文鼎手持金瓜击打,差点打死他们,然而弘治帝并没有给何文鼎定罪。

虽然这些记载的细节各不相同,但何文鼎为人刚直不阿、用金瓜痛打二张的事实是一致的。何文鼎入宫前曾为了科举考试刻苦攻读,可以说儒家传统文化的基因已经深入了其血液之中,因此即便是做了太监,他也谨奉孔孟之道,敢于对抗权贵,绝不容忍有违儒家伦理道德的悖礼行为。何文鼎的事迹也激励了后人,有些太监以他为榜样,宫中风气为之一新。

比如正德年间,有一个太监崔和,奉命镇守云南金腾。一日过潞江,当地安抚司按例特意送来“过江银”三百两;景东、蒙化两地知府也送来年例银若干,崔和都推辞不受,当地官员一再恳请他收纳,称这是惯例而已。崔和正色道:“你们这是将我等内臣看低了。”崔和自言生平与何文鼎为友,蒙前朝孝宗皇帝见知,不肯做这等贪污索贿之事。实在推辞不掉的,则建桥修寺,为民造福,绝不中饱私囊。他们都是明代太监中少有的正直贤良之臣。

参考:

(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

(明)徐咸:《徐襄阳西园杂记》

(明)郑晓:《吾学编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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